慵七  

【少暗】西楼望月(下)

*少林=无情/暗香=艳淮

*少暗不拆不逆,因为没有具体的玩过这两个职业,很可能会出现bug。

*上  

*中



艳淮的离开,是注定无法由旁人阻拦的。他是倾塌来临前的危楼,阴影之下空空荡荡;又是浪潮汹涌前的风,喑哑了怒吼。一个在胸中成型多年的计划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打破?艳淮早就数不清自己演练了多久,又为了那致命的一击,准备了多久。


一月之后,盛夏江南的清晨。


陈府门前挂起了高高的红灯笼,整条长街张灯结彩,身穿红色绣纹的陈老爷带着四个下人,每走到一个摊贩前便递上一串千挂铜钱,那些皮肤干黄穿着朴素的小贩便连连哈腰,双手捧过喜钱,嘴里念着讨喜的吉祥话。


有人说,陈老爷是个好人呐,接济穷人,施恩布德。


他们一致认为,陈世德陈老爷的品行就像他的名字一样,好善喜仁,即使家财万贯,也万万不会将别人轻贱。


今天,陈老爷的女儿陈珍珍就要出嫁了,于是陈老爷给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千个子儿,见者有份。


陈世德鬓角上已经有了一小束白丝,被他一丝不苟地束在了发冠里。他身形肥胖,走起路来要端着自己的肚子。陈世德的腮上天生长肉,让他又少了几分老态。或许是爱女陈珍珍的大喜日子,他一整天都露着和蔼的微笑,两只眼睛眯成细细的窄缝,旁人见了都说,陈老爷像一尊弥勒佛。


就在陈世德出门发喜钱的时候,陈珍珍盖着红艳艳的大红盖头,独自一人坐在闺房里。


一想到自己今夜就要嫁作人妇,饶是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,也不禁有些羞涩。


她手中捏着一方同样红得耀眼的帕子,端坐在铺了崭新被褥的床榻边上。


陈珍珍心里还在畅想着以后的情景,一把雪亮的匕首突然亲上她白皙的脖颈。


陈珍珍浑身一僵,来人悄然无声,她毫无察觉。


或许是家境的原因,陈珍珍很快就平复了想要尖叫的冲动。她颤抖的双手知道,如果自己喊出声,等待陈珍珍自己的,就是被割喉的下场。


她害怕地发抖,仍然逼着自己轻声问到:“贵客,有、有何贵干?”


在她红色的盖头阻隔的地方,艳淮身穿深紫武袍,长长的头发用银扣扣着,额头绑着一抹银亮的护额。


他架在陈珍珍脖子上的缠绵匕纹丝不动。


红尘无牵挂,来去难缠绵。


就是这把仿佛道尽无限情思的神兵,半个月前,刚刚割下两个人的头颅。


陈珍珍打着哆嗦,眼里不由自主地含上害怕的眼泪。


她今日攥着帕子,手心里的冷汗全部被干净的手帕吸走。


陈珍珍听不到想象中的回答,心里难免有些崩溃。


她说:“大侠,贵客,我求求你,放过我吧!”


陈珍珍的眼泪掉落在自己的手帕上,很快洇湿了两个豆点。


她双手护在胸前,苦苦哀求着,“我今天就要出嫁了。”她对艳淮说。


艳淮冷冷地看着她,忽然开口。


艳淮说:“十五年前,陈世德欠了一笔债。”


陈珍珍是陈世德的老来女,年方十六。


十五年前,陈珍珍尚才一岁。


陈珍珍说:“大侠,如果我爹哪里做得不对,我这个做女儿的替他向您赔罪!爹爹他欠了您多少钱,陈家现在就可以还!”


艳淮轻嗤一声。


“他这辈子都还不起了。”艳淮的眼睛透过那红艳艳的盖头,似乎又回到那年冲天的火光里。


他的刀尖几不可见地轻颤一下,陈珍珍忍不住一声娇呼。


陈珍珍问他,为何?


艳淮看着她,认真仔细地说:“十五年前,东方家上下十五口人,连看门的黄狗,齐齐葬身火海。”


陈珍珍闻言呼吸一滞,不敢相信地说:“爹爹不会干这种事!”


艳淮笑了笑,说:“你的爹爹好善布施,自然不会干这种事。”


陈珍珍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。


可下一刻,那把缠绵匕又向里压了压。


艳淮的声音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。


他说:“陈世德胆子小,怎么可能会去杀人,他只会悄悄把东方家的死穴散布出去!可怜东方家主,死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敌人能看破他的命门。”


陈珍珍闻声不动弹了,屋外是过路人嘈杂的脚步声。


他们都没有动,突然之间,陈世德的声音远远地从外头传来。


陈世德走得很快,声音跟着脚步一起往陈珍珍的闺房飞奔。


“乖珍儿,爹爹已经将喜钱发完啦!”


陈珍珍心里焦急万分,想要阻止陈世德进来,可艳淮先一步行动,直接封住了陈珍珍的哑穴。


陈世德敲了敲门,站在门口问到:“乖珍儿,爹爹能进去吗?”


陈珍珍只听见耳朵边有一个人轻咳了一声,接着发出了声音。


“爹爹进来吧。”


陈珍珍惊悚万分,这声音与自己如出一辙!


陈世德不疑有他,听见女儿的声音,立刻推门而入。


他前脚刚进来,冷汗就顺着脑袋爬下来了。


杀意是一把无形的刀,似乎要从他的身上割下几两肉来。


艳淮冷冷望着他。


那一刹那,陈世德眼睛里闪过很多东西,多到艳淮都没有看清。


那双眼睛里有惊愕,有疑惑,有恐惧,有解脱……


陈世德没想过自己有这一天,可他偏偏又无时无刻不等着这一天。


或许十五年前的火焰,连带着也带走了陈世德的一些东西。


他瞬间有些苍老。


陈世德没有出声,他沉默地进来,又把门阖上。


艳淮看着他,说:“陈世德,我来收债了。”


陈世德看着那双冰冷的闪着刀光的眼睛,沉沉地笑了笑,说:“我等你等了很多年了。”


艳淮挑起一边的嘴唇,恶狠狠地看着他。


“是的,我让你久等了。”


陈世德望着艳淮的脸颊,似乎在回忆什么。


他说:“你……和东方怀风?”


陈世德问艳淮:“你是他的儿子?”


艳淮哈哈一笑,缠绵匕从陈珍珍的脖子上离开,转眼就贴到了陈世德的脖颈上。


冷冷的刀凉的陈世德心里一颤,他恐惧地看着艳淮。


艳淮说:“可惜,你猜错了。”


艳淮一脚踹在陈世德的肚子上,垂下目光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陈世德。


“东方怀风的儿子,东方月,早就死在了十五年前的大火里。”


他眼里有讥讽,问到:“陈老爷,你这么多年里托人打听东方月的下落,不就是想知道东方家死没死绝吗?”


缠绵匕毫不留情地在陈世德的脖颈上流下一道血痕,艳淮接着说到:“托陈老爷的福,不出您所料,东方家他,死绝啦!”


陈世德浑身一颤,惊惧地问他:“那、那你又是谁!”


艳淮对着他的手一起一落,陈世德的大拇指顿时与他脱节。


陈世德的哀嚎还没有从口中钻出来,接着被艳淮卡住了喉咙。


陈珍珍在后头,早就挣脱了大红的盖头,她趴在地上,张开嘴,喊不出声。


一切充满着诡异的寂静。


艳淮掐着陈世德的脖子说:“东方月有个从小伴在一起的玩伴,是东方家管家的儿子,叫秦舒。”


他看着陈世德流出泪的眼睛,说:“没想到吧,陈老爷。东方家满门覆灭,竟然还留了一个余孽。这余孽被东方怀风的故人接走,受尽苦楚,誓要为东方家报仇雪恨。”


艳淮拿脚尖碾住陈世德的断指,陈世德疼地直翻白眼。


“少爷临死前亲手将我推出窗户,自己却无力再爬出来。陈世德,你与东方怀风饮酒时,谈天说地,可还快哉啊?”


艳淮笑了,在身后的陈珍珍眼里,比哭还令人感到绝望。


艳淮说:“陈老爷,你已经多活了很多年了。”


陈世德惨然一笑,闭上了眼睛。


艳淮似有所感,松开了对陈世德脖子的钳制。


陈世德说:“我、咳咳……我陈世德,对不起怀风兄……对不起阿嫂,对不起,对不起啊——”


他圆圆的身材缩成一团,涕泪纵横,显得可笑又可怜。


“今日落得这个下场,我陈世德无怨!”


艳淮看着他,呛声道:“你本就活该。”


他高高的扬起刀子,兰花的香气从四方溢出,满满的充斥在这个房间里。


陈珍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,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。


她忽然抱住艳淮的腿,拦在了闭眼等死的陈世德前面。


艳淮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,恶言相向,说:“滚开!”


陈珍珍受他一脚,依旧哀求地看着艳淮。


兰花的香气,多的像要淹没这里。


艳淮忽然一动,陈珍珍闭上了眼睛,眼角无力地划落一滴泪。


她等了半响,却没听见料想中刀插进肉里绞碎骨头的声音。


陈珍珍诧异地睁开眼睛,却见到陈世德呆呆坐在地上。


艳淮的刀收起来了。


他站在窗户前,声音带霜。


艳淮说:“惜昨日的毒无药可解,陈世德,这是你欠东方家的。”


他慢慢打开窗户,夏日的阳光亮的渗人,让一切阴暗都无处躲藏。


艳淮的衣角翻飞,眨眼就不见踪影。


惜昨日,服下的人只有一天的活期,无药可解,服毒者会在十二个时辰后,在困意里死去。


陈世德老泪纵横,与陈珍珍抱作一团,大声嚎哭。


过了一会儿,他忽然冲着那扇大开的窗户,连连磕了三个响头。


陈世德疼爱的搂着自己的女儿,此刻的心愿,竟然是只想把这么一个宝贝踏踏实实地送进夫家,好好过一辈子。


艳淮翻过高高的屋檐,经过人声鼎沸的街道,穿过张灯结彩的人群。


他高挑的身影与路人擦肩而过,远远的逆行成一道虚影。


锣鼓声在背后响起,艳淮没有回头。


十五年泣血,十五年风霜,今朝终于有了结果。


或许是一件大事做完了,艳淮站在河畔,竟然有了片刻的迷茫。


他要去哪呢?又能去哪呢?


昔日的东方家早就化作一抔尘土,连一点儿踪影也摸不到了。


艳淮躺在草丛里,嘴里衔着一根青草。


他眯着眼看着灼人的太阳,雪亮的缠绵匕就放在手边。


艳淮脑袋里空空的,心里也空空的。仇恨似乎耗干了他的心神,一寸寸榨取了艳淮所有的人生。


他还记得那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身影,那个跟在身后,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子。大火的那晚,死的不是东方月,而是秦舒。


正如艳淮告诉陈世德的,一个孩子用尽所有的力量把另外一个推出窗户,让他逃出生天。


艳淮还记得秦小子站在火舌里,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让年幼的艳淮作呕,秦舒隔着生与死的河告诉他,“少爷!活下去!”


从此人间再无东方月,他半辈子都在替秦舒活着。


艳淮有时候会错以为,自己才是秦舒,东方月,早就该死在吃人的火海里。


他替东方家,替秦舒,活了十五年了。艳淮就这样躺着,也不知道能躺多久。


很久很久过去,至少在艳淮眼中,太阳已经换了个方向,散发着血红的光。


艳淮不喜欢这种颜色,黄中透红,让他打心里恶心。


他呿了一声,正想要闭上眼睛。突然,眼前的光晕被一个阴影挡住。


艳淮抬起眼皮淡淡瞧着他。


无情站在他的头顶上方,替下阳光,站在他的面前。


太阳在他身上镀下一层金光,艳淮不满一哼,觉得这样的无情,像尊做在佛堂里的金像。


不悲不喜,不生不灭。


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,艳淮忽然开口,“无情,你是不是有病?”


无情忽然蹲下,一张英俊的面孔放大在艳淮眼中,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。


无情说:“你完成了吗?”


艳淮顿了顿,心里一颤。


“完成了。”他说。


无情仍旧看着他,说:“我从西边过来,见到陈府的长女出嫁了。”


艳淮用眼角瞥他,只听见无情说:“陈老爷坐在堂前,脸色红润。”


艳淮突然不耐烦地打断他,粗声粗气地说:“我没杀他行了吧?我给他吃了惜昨日好吧?你别说了!”


他不满地嘟囔道:“无情,关你屁事啊?”


无情忽然笑了一声,惊地艳淮从地上弹了起来,惊愕地看着他。


这家伙撞鬼了?艳淮心想。


无情盘腿坐在了艳淮对面。


“我知他服了惜昨日,也知你去过。”


无情伸手将脚下找不到路的蚂蚁小心翼翼地送到蚁穴附近,说:“暗香的兰花香,独一无二。”


艳淮仍旧没什么表情,淡淡地看着他,想看看无情究竟在耍什么花样。


无情说:“艳淮,我还俗了。”


“哦……嗯?!什么?”


艳淮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指着无情不敢置信。


无情也站起来,对他又笑了笑。


艳淮傻傻看着无情的脸。


“我的俗名叫程西楼,艳淮,你可以喊我西楼。”


“不,不对!”


艳淮打断他,恨不得揪着他的领子问他,“你怎么忽然还俗了!?不对,你之前不是已经还俗了吗?”


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无情的头发和穿着。


“你都不是大光头了!”


无情抚平衣服上的褶痕,云淡风轻地说:“佛门弟子,心中有佛,天地皆是佛。”


无情冲他摇摇头,“我虽蓄发,仍放不下我佛,故而没有还俗。”


艳淮瞠目结舌,问到:“那你?”


那你怎么忽然又还俗了?


无情突然贴近一步,艳淮压力倍增,忍不住躲开他的视线。


无情轻笑,抬手搂住了艳淮的腰,把人压向自己的胸膛。


艳淮猝不及防,猛地瞪大了眼睛。


无情在他的面前无限放大,接着,艳淮的嘴唇被凉凉的唇覆盖。


艳淮呆愣在无情怀里。


无情轻轻蹭了蹭艳淮的唇角,稍微抽开两个人的距离。


他说:“艳淮,我心中有愧。”


“什、什么?”


无情微微叹气,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。


“艳淮,我满心是你。”


你是菩提叶,你是伽蓝音,你就是你,是我的佛。


艳淮忽的垂目,重重一叹气。


无情专注怜惜地望着他,还以为艳淮会说些什么。


艳淮突然恶狠狠地反扑住无情,拿嘴咬住无情的嘴唇。


一阵吃痛,无情嘴上多了两滴血珠。


艳淮把头垫在无情怀里,声音又低又哑。


“我管你是谁!你就是无情!”


他骄傲地昂起脸。


“老子的无情!”


只知逐胜忽忘寒,小立春风夕照间。


最爱东山晴后雪,软红光里涌银山。


2018-03-14 评论-9 热度-87 楚留香手游少暗暗香少林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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