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邦信】回环(22~24)
(22)
迷乱中,韩信忽然想起他许多年前玩过的一款游戏。
游戏的主角是一条火红的鱼,被阻隔在许多障碍之间,唯有移开障碍,它才能抵达终点。
韩信已经记不得自己打到哪一关了,他脑海里光剩下那尾火红的鱼,还有一整个下午漫长的时光。
障碍重重叠叠,纵横交错,长短不一,让红鱼寸步难行。
韩信没有解开所有的关卡,鱼随着厌倦的情绪一同轻易拉进了卸载的选项里,伴随着已经耗费的时光,悄然远去,成了一团模糊的泡影。
韩信现在却想起这个游戏了,他觉得老天像是在惩罚他,惩罚他过去所浪费的生命。
这样看,他的生活的确蒙受纤尘。韩信内视自身,纵览半生,不由得升起一股惶然不安的感觉。
他像提早罹患了阿尔茨海默病,终于有了一种被人提着刀追赶的紧迫感。
韩信不记得刘邦是谁了,哪怕他们宛如恋人一样,哪怕他久违地找到了怀抱的温度。
——那滚烫的温度几乎把韩信烤化了。
韩信咬着牙抖了抖身体,在失声和失神之间摇曳的像一朵憔悴的花。
他埋在刘邦的肩头,后者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,混合着男人的汗味。屋子里闷极了,肺里像堵着东西一样难受。韩信拥抱着刘邦的身体,唇齿依偎,从对方的津液里恍惚尝出甜津津的味道。
刘邦在他体内深浅不一地横行,过了一会儿,韩信觉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,他激动地蜷缩着脚趾,发出可疑的哼声。刘邦咬住他喉结的那一刻,韩信几乎到达顶点。
他从中莫名感到了濒死的快感,凌乱的如同自虐一样,两眼无神,只机械性的呼吸。
韩信察觉到对方骤然绷紧了身体,随即听见几声男人的吼声,刘邦拽下箍在下身的东西,混着一股白色的液体,被扔在了地上。韩信全身黏黏的,汗液已经把他躺着的台面打湿了。刘邦撑着自己的手肘看他,韩信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,聚焦在了对方的脸上。
“刘邦。”
“嗯?”
韩信抖了抖嘴唇。
“如果我忘记你……怎么办?”
“嗤……”
刘邦伸手勾着他的头发笑了笑。
“那就忘记吧。”他说,韩信觉得刘邦的语气温柔的像一汪温水,把他浸在了里面。
“忘记我没什么大不了的,你只要学会爱自己就好了。”
一只手缓缓移到了心脏的位置,那只手在韩信的心上点了点,仿佛砸下一个窝。
“你爱你,我爱你,这样你就有双倍的爱了。”
韩信看着刘邦的笑脸,忽然偏过头,转移掉自己的视线。
他浅浅说了一句,“傻瓜。”
(23)
大量消耗体力的后果,就是韩信在刘邦的怀里睡了过去。没有几秒钟,他便全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,陷入深沉的睡眠。男人的体温给了韩信更多的安全感,他好像翻了个身,躲进了一处港湾里。
他的时间仿佛被人打乱了,有人操控着自己的时钟。他给他看了他想看的,也给他看了他不想看的,好像对方在用一种粗糙又蛮不讲理的手法主宰着一切,对韩信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清。韩信终于稍微喘了口气,仅管代价羞于人知,他太喜欢刘邦说的话了,他没想过,也有这么一天,有人愿意笑着告诉他,你值得拥有两份爱。
韩信仍然沉浸在幸福里,接着慢慢醒了,他的脑子慢了几秒,才慌忙挣扎着坐起来。
这里的一切又变了,他一个人躺在教室里,韩信看向窗户,发现天已经黑了下去。
韩信爬起来,绕着教室看了一圈,这里很安静,一点都没有别人的影子。
这下好了,韩信发现门被锁死的时候想,他怎么出去?
没有人知道七楼还关着一个人,这是个问题。
韩信拽着门把试了无数个角度,质量坚实的门把手终于让他认清现实——想从这里出去,做梦。
无奈,韩信又坐回桌子上。他把腿抬起来,整个人抱成一团。刘邦的温度似乎还在身体上停留,韩信心里嗤笑了一声,把下巴搁在膝盖上,呆呆愣了一会儿。
他还真不想死在这里,哪怕事情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。他喜欢清晨的朝阳,喜欢大海,喜欢这个有无数未来的世界。
韩信强迫自己深吸了口气,从桌子上跳下来,拉了下窗户。
很好,他满意的笑了。
窗户是可以打开的。
(24)
韩信站在七楼,窗户打开的那一刻,微风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。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,拿手按了按装在外头的空调外机,接着很矫健地踩到了窗框上。
眩晕感和心慌感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,韩信长吸了口气,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。
他可以的,他能行。
韩信颤颤巍巍把一只脚挪到了铁架子上。
接着是另一只。
等他整个人都站到了七楼的窗外,空旷的四野仿佛一只要吃人的野兽,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单薄的小身板。
风似乎都大了,几乎要把他吹下去。
韩信一点都不敢乱动,眼睛定定地朝正前方看着,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栗。
可以的,韩信。他安慰自己,接着小心地把脚往右下方挪动。
托学校的福,庞大的综合楼楼外焊接着很多铁架,它们有些是用来搁置空调外机,有些放了别的东西。
韩信的生命,如今也悬挂在上面了。
他额头上都是细细的冷汗,死死咬着牙,闭上眼,放手一搏般把另一只脚也伸了下去,接着赶忙抓住下头的铁杆。
恐惧如影随形,到了这时候,韩信满脑子都是电视里飞檐走壁的情景。
他如果能下去,一定要给自己改名字。
韩信苦笑一声,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乱糟糟的,天几乎是完全黑了,视野受限,他动都不敢再动。
韩信想,他要是活着,就给自己改名,叫韩超人。
一想到以后别人超人超人的喊他,韩信这时候居然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但其实他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太紧了,根本不能放开自己的手。
韩信笑着笑着,叹了口气,觉得自己或许会变成早间新闻里想不开的自杀青年。
他低下头,把脑袋架在冷冰冰的铁架子上。
韩信这时候真的理解了,那个看不见的人在阻止他什么。
死亡,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。
直到六楼的一扇窗户缓缓打开。
——韩信觉得,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小腿。